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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长祥:一支墨水枯竭的笔
好久没写东西了,一支圆珠笔搁置在窗台上,蒙了尘。
于是,在一个秋日的午后,心如田野般寂寥空旷,我拿起它在一张纸上信手涂鸦着。起初,笔墨还有些干涩,就像这秋忙劳累后酸疼麻木的思绪。渐渐地,在我的一再坚持下,那支圆珠笔竟然焕发了生机,笔墨浓艳流畅起来。尽管手上的血泡有些疼,握笔的手还有些抖,可还是欣慰不已。
身为一个农民写作者,一直是在纸上写作的,对稿纸和笔,有着农民对土地和农具般的喜爱。虽然有了电脑多年,在电脑上写东西也已自如,可一时难以改变。也许是当初刚在电脑上写了不少东西而不慎删掉的缘故,所以这种习惯根深蒂固。
还曾天真的一度怀疑,那金融系统的电脑是否能永久可靠。一旦出现电脑系统上的祸端,那些钱财,那些证明我们血汗劳动价值的数目字,如我写的那些东西一样,没了咋办?也知道这是杞人忧天的想法,和太阳掉下来砸破头一样的可笑,其中的道理,岂是一个顶着高粱花子的农民所能明白的。
不明白就不明白吧,反正那是国家高端人才考虑的问题。自己说了算的就是那几亩田地,和一张纸笔的范围而已。自己的那点小固执碍不了地球转,更碍不了全国人民奔小康实现中国梦。虽说现在彩票中奖百万的有的是,叫老板的人多了去啦,可还是相信攥着田里血汗换来的钱踏实。若是自己能有所发展那是最好不过的,因为一个农民自身发展进步了,对现在还是以农民人口为主的中国来说也是贡献。
曾经,在风景点的寺庙前愣神不已。
那香火缭绕的神坛,那香客虔诚叩拜的络绎不绝,再瞅瞅神像那无动于衷的样子,真为神仙他老人家的定力佩服得不行。就这茫茫世界,芸芸众生,一个个诉求者跟挂急诊似的,就那一个神爷爷,忙活过来吗?烧香碰巧神转身没见着咋办?俺们这里坊间就有上香碰巧神调腚的笑谈。于是,心生一个决定,自己也拿不出多少香火钱,怕我等这样的凡人太多老仙家没那个耐心,就不麻烦他老人家了,还是勤苦劳作干点实际的吧。若是感觉日子有奔头,那就感谢天朗气清的乾坤吧,那就感谢和谐安定的国家吧,城里那些踏踏实实早出晚归的平民百姓是否是一样的心情。国家给了人们安定的生活,给了人们自己想要的自由,于是我才能站在自己说了算的田地上熬死几个脑细胞,形成了几多不成熟的小思考,强加给那点写东西的小爱好,乃至现在感觉有些扯远了的话题,把玩的一支旧笔上。
如果说,旧笔除了是写作上收耕般的农具外,那么感同身受它更应该是田垄上的苇草吧。
苇草,在我们家乡无处不在。持重摇曳中苇缨如笔,常绘出绿意盎然的风景,或晴空雁叫日暮苍凉。好像,作为草田里收成与它无关,苇草确是洒脱的很,不媚春风不畏秋寒,一如乡贤文人风骨依然,可它时刻与乡村田地共同承受着风霜雨雪,酷暑严寒……。离我是那样的近,尽管田垄上经过时它锐利的叶子划伤过我,但我又怎能割舍与其耳鬓厮磨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苇草以草的名义在世于乡间,比我都低调平凡,甘苦收获自在心间,与之亲近是株苇草就知足了。
收耕大忙的时候,在田里吃饭怎能有个讲究,随手折棵苇草,草草撸去了茎叶,再一折两截饭筷就有了,我们同尝日子的味道。怎能忘儿时的启蒙,父亲折根苇草为笔,在地上写出天、地、人、和的时候,我苇草般的父亲,我父亲般的苇草!——生长在故去亲人的坟堆上……。当慨叹是如此挚烈难抒的时刻,手中的笔却墨汁枯竭了,我愣怔在黄昏将至的时光里,两行泪水却充沛晶莹,在脸上无声流淌。
前些日子的秋收大忙,农民的劳作不是累了就能歇下的,有时出于本能活儿干不完就坚持着。一连几天,在玉米田里挥动一种叫镐子的农具砍削着玉米棵,成趟的玉米棵在身后铺展开,手上拧满了紫黑透亮的血泡。妻子蒙了头巾在后面的秸棵上掰着玉米棒儿,她几次喊我歇歇再干,我都置若罔闻。当我继续拼力往前赶的时候,抡镐子的手臂被一边伸来的手抓住了,“叫你歇歇,听不见啊!……”妻子虎了脸大声呵斥,把镐子夺过去扔到一边,抓了那满是血泡的手,拉扯我到田埂坐下。待掰开我那手,眼神瞬间溢满了责怪疼惜,“叫你歇歇还犟,都啥样啦……”,说着田埂上扯根苇草,剥出苇草尖尖韧性的细篾儿放嘴里含着,然后用那细篾儿,轻轻地,轻轻地扎进我手上的血泡里。顷刻,血泡破裂崩出黑紫的血水珠,在掌间黑豆般饱满圆润。“疼吗?忍着点儿。咱们的路还长着呢……”在妻子湿漉漉的目光里,我低下了头。只是那自麻木变锐利的疼痛由胳膊传进身体,为这乡土亲人流血流汗值了!心,欣然接受了这疼痛。
是啊,咱们的路长着哪,文明华夏几千年也是这么过来的。有时想想,咱们的祖国一路坎坷山高水长,一个血肉之躯的伤痛苦累她都有,而自古至今的文人,他手里的笔更像是妻子嘴里含过的苇草细篾儿,为祖国母亲挑破困苦伤痛,让祖国母亲感受到儿女亲人的切肤之爱。于是,在这辽阔大地一个偏僻的乡村,我孩子样的握紧了那支墨水枯竭的旧笔,心里轻轻说:
疼吗?忍着点儿。
我挚亲挚爱的乡土中国啊,咱们的路长着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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